Friday, 9 November 2007

表弟

暑假回国,听说表弟昆伢子要结婚了,也快要当爸爸了。虽然已经到了长沙,想到回乡下的一系列麻烦,自己的和别人的,还是没有回去,也因此没有见到他和他的准新娘。现在很有些后悔。

上周打电话回家,妈妈告诉我,仲伢过了年大概也要结婚了,她正准备和爸爸启程回老家参加昆伢的婚礼,并再一次告诉了我舅舅的电话。周一那天,我打电话过去,正好是昆伢接的,而且当天正是他大喜的日子,下午三点,流水的宴席刚刚摆完,听上去,他是松了口气。 昆伢说,各位亲友看得起,一共摆了四十多桌。我问到新娘的情况,他说我没有见过,是这门口的,娘家离他家二十多里。而且还非常礼貌的一再感谢我父母以我的名义送的几百块钱。我和他开玩笑,哎呀, 你怎么都结婚了,看来我是真老了!

昆伢子和他的双胞胎弟弟仲伢子,是比我小了几乎一轮的小表弟。 小时候,我很花了些功夫才搞清楚怎样区分他们两。据说,怀他两时,舅妈的肚皮大得吓人,却没有想到会是双胞胎。一个孩子出来,才发现肚子里还有货,慌慌张张的接过第二个,寒冬腊月的,农村四面透风的土屋里,不知道怎样才能让他们活下去。外公虽然有好几个孙子,满崽给他一下子又添了两个,他高兴之余可没有糊涂,想着不能让孩子冻着了,一下子解开棉衣,一边一个,把初生的婴儿放了进去。老人紧裹的棉衣比温箱管用,两个孩子在里面一呆几个月,冬天过去了,他们也顽强的活了下来。 昆龙和仲蛟是外公给他两起的大名。外公没有多少文化,希望孙子成龙成蛟的愿望倒是一目了然。

然而,乡下出生的孩子,又有几个真的能如了心愿呢?农村多个男丁是让人高兴的事,可一下子多出两个嗷嗷待哺的婴儿也让人犯难。我们家尽力接济了一些,寄过几次奶粉,接下来的十来年中,除了学费之外,妈妈还经常找左邻右舍收集些男孩子的旧衣服,想来却总是很有限。记得舅舅提出过给一个孩子到我们家当儿子。不知道父母当年是怎么想的,只记得我们三姊妹明确反对,这事就没有再被提起过。

高中有一年在老家的农村呆了几个月,住在外公家,和两个小表弟朝夕相处了一段时间。印象最深的,是那时他们两在上学前班,五六岁的孩子,大冷的天,父母还窝在被窝里呢,他两已经自己起来烧火做饭了。早上吃一些,还要一人一个瓷缸子,装上一缸子米饭,带到一,两里外的学校中午吃。不过他们经常互相揭发,说哥哥或是弟弟还没有走到学校就把中饭也吃光了。那年舅舅和别人合伙承包桔园,给表弟一人分了些,给我留了一大麻布袋,他们的早早吃没了,于是经常去检查我的,然后兴高采烈的来向我汇报;“姐姐,你还有好多桔子呀!” 在我们家流行着一个传说,就是舅舅舅妈半夜起来偷吃皮蛋,这样就不用给两个儿子吃了,不知道是真是假,不过两个表弟长得倒是虎头虎脑的,虽然是粗茶淡饭的养了下来。我在外公家时,听说谁家杀了猪,或是哪里刚刚干了塘,外公就会去给我买肉买鱼。有时候我们吃完了,还有剩的,就会悄悄去喊来两个小表弟。 紧邻的,是大舅舅家,他们有四个孩子,日子也不好过。看着两个表弟美美的吃上两块肉,用剩的肉汤拌上一碗饭,悄没声的赶紧吃了,外公就在一边乐滋滋的看着。那段时间,我这个大姐姐整天跟在这两个萝卜头后面, 无聊的日子变得好打发了许多。

(高中毕业那年和表弟的合影)
高中毕业的那年暑假,我又回了一次老家。两个表弟长高了一些,七八岁的年龄,已经开始干些放牛打柴的活了。我带了个相机,给他们照了很多照片。 大学期间回去过一次,照样和他们下河抓螃蟹,上山打柴,玩得不亦乐乎。结婚后带劳工回了次老家。两个表弟并不介意听他的普通话,行李刚放好,他就随表弟们钓鱼去了。出国前,带孩子去了趟老家,那时舅舅家已经住上了新盖的砖房,门前就是自家承包的鱼塘。夜色中,刚刚插完秧回来的两个表弟,光着膀子,把新割的一担青草扔进鱼塘,接着自己也跳了进去,狗爬式游了一圈又一圈。他们两,已经不知不觉中长成两个大小伙子。

两年前再次回老家,只见到了仲伢子一个人。见不到读书能带给他们的前途,循着大多数农村孩子的轨迹,他们也一样,读了一两年高中,南下打工去了。有一次听妈妈说,昆伢在一个家具厂,跟着送货,搬运家具什么的;仲伢打了一两年工,好像幸运的干上了电焊工的活。 我见到仲伢时,每天早上,他都神气的推个摩托车,和他妈打声招呼,去20里外的一家乡镇拖拉机厂干活。

两个表弟如今已不是偎在我身边撒娇的两个孩子了。写这篇东西,纪念他们曾经灿烂无忧的笑脸和那并没有撒过多少娇的童年,

1 comment:

Mage said...

原来小姨高中毕业是是这个样子 。。。
(果然好胖。。。lol)